推动她买房的不仅是想要“独立”的想法，恒大全国项目交付量呈现爆发式增长，还有杭州一路高涨的房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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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月中旬的杭州根本没到寒冬，广东佛山郦湖城、滨江左岸等项目批量交付1303套，可柴芳静签购房合同的手一直在抖，山西大同恒大翡翠华庭批量交付923套，中介小周笑着说：“临安的温度一向比市区低，甘肃兰州恒大翡翠华庭批量交付594套。来源: 同花顺金融研究中心延伸阅读不允许躺平！许家印表态：确保12月份交楼3.9万套，姐喝杯热水暖一暖再签呗。”好不容易歪歪扭扭签完大名，做好复工复产12月26日晚，柴芳静嘟囔了一句“一次性付款120万元，恒大召开复工复产保交楼周例会，换成你也抖。”
其实，总结了12月复工复产情况。该集团官微数据显示，柴芳静是外人眼中的“飒姐”，这是她难得露怯的时刻。小周更不清楚的是，出生西北普通家庭的柴芳静，其实是经历了12年波折，欠了全家族整整100万元，才将自己的“独立女性梦”不算太成功地安置在这套房子里。
“买房是你未来老公的事，女娃操什么心”
2008年8月，柴芳静告别了生活21年的西安，提着一只大行李箱，孤身一人闯杭州。
“我来杭州的原因很莽撞，单纯觉得肯定比西北机会多，如果最后找不到工作，再回去就好。没想到在西湖边坐了半小时，就被这里的湖光山色迷住，决定扎根下来。”柴芳静回忆道。
柴芳静求职的过程挺顺利，只用三天时间就在一家汽车网站谋到一份文案工作，老板欣赏她的闯劲，给了1500元/月这个当时看起来并不差的薪资。随后，她又在文一路找了个不到10㎡的小隔间，房租500元/月，就此安顿下来。
为迅速在杭州建立人脉，柴芳静加入了陕西人在杭州的老乡会，在这里她找到了异乡的温暖，也为日后她决定通过买房来实现独立埋下了种子。
2008年9月初的一天，老乡会的陈哥打来电话：“我和女朋友要去万科良渚文化村买房，你跟着一起去逛逛吧！”柴芳静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。
没想到，这一去就开了眼：万科良渚文化村正在搞“万客会10周年之青年置业计划”，最低均价5668元/㎡就能买套房，此前开盘均价最低也要8000元/㎡，足足打了7折。售楼处无比嘈杂，隔三五分钟就卖出一套。
柴芳静只顾着发愣和跟陈哥到处看房，在巨大的优惠力度和销售催促下，陈哥买下了白鹭郡南一套88㎡的房子，均价6198元/㎡，总价54.5万元，算下来首付16.4万元。
买了房的陈哥亢奋异常，回去的路上眉飞色舞，还劝柴芳静：“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，你们家也买套吧，肯定不亏！”
晚上柴芳静回家看新闻才知道，原来万科良渚文化村降价不简单，已被媒体视为“带头打破杭州10年房价壁垒”的行为，且对杭州一众开发商形成巨大压力，其后，杭城楼市降价潮迅速蔓延，有部分人开始观望，也有部分人开始“抄底”。
不过彼时的柴芳静对“买房保值升值”毫无概念，对陈哥的建议也只是朦胧觉得“或许有套自己房子也不错”。但是，当她给柴爸致电聊起此事，得到的回应是：“咱家积蓄总共才不到3万元，这还是当你嫁妆用的，再说买房是你未来老公的事，你一个女娃操什么心。”
“当时我对买房和独立之间的关系认知很不清晰，也不觉得父亲的话有什么不妥，就这样搁置不提了。”柴芳静回忆道。
狂飙突进的楼市，越来越远的独立梦
时间过得飞快，到了2016年，29岁的柴芳静已成长为一家上市企业杭州分公司的品牌经理，月薪9000元，住所也换成了公司旁租金2000元/月的酒店式公寓。不过，有别于她工作中快速出结果的爽利，感情却一直是挂零状态，柴爸期望中的“女婿买房”也无从谈起。
柴芳静说：“那时觉得感情哪有搞钱重要，只想和家里人证明，我通过自己努力也能过得好。”当然，随着阅历逐渐增长，她也树立起“单身女性买房实现独立”的观念。尤其是那时新婚姻法规定“婚前买房，登记在自己名下的属于个人财产，离婚时不进行分配”，更笃定了这一想法。
8月的一天，柴芳静在电话里和柴爸念叨：“现在婚姻法对女性很不利，人家买了房婚后是他自己的，和我有什么关系，往坏处想，离婚了我都沾不到这房子一分钱便宜。咱们买房吧，又能住，又算咱们的资产，有什么不好呢？”柴爸不置可否，只说了一句“家里钱确实不够，再看看吧。”
父亲居然没反对！柴芳静看到曙光一般，兴致勃勃看起楼盘信息。
只不过，她一直在成长，杭州城市也不断在升级，2015年取得2022年亚运会主办权这一重磅事件，更加强了杭州楼市信心。到了2016年9月，杭州又因成功举行G20峰会，正式迈入“后峰会、前亚运”时代，楼市也开始狂飙突进。
房价是最直观的呈现。公开数据显示，2016年杭州全市房价从1月份的17271元/㎡，一路上涨到了21655元/㎡。而柴芳静只凭当时仅有的8万元存款，和父母手中的5万元，是根本不可能在市区买房的。只有像塘栖那样的郊区“洼地”，还能用大概35万元总价买下一套80㎡以内的房子，首付10几万元，倒是她可以承受的。
不过，当机会看似唾手可得时，柴芳静却放弃了。“原因说出来很惭愧，那一年的12月我从大公司出来去了创业公司，虽然月薪过万了，但总觉得工作变动大，不如先稳定下来，过几个月再考虑买房也不迟，谁知道这一耽搁，让我日后吃了不少苦。”
这个苦头，杭州的购房者都知道，就是2017年杭州楼市的癫狂。只要是房子就不愁卖，各处夹杂着全款、拼关系、茶水费的曲折情节，将人性的弱点、恐惧、贪婪发挥的淋漓尽致。奥体、未来科技城等“宇宙中心”要托到异常高层的关系，或出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元的茶水费才能拿下一套房，连临安这种远郊地带都未能幸免。
2017年12月，柴芳静本想在临安青山湖旁的一个新盘买房，56㎡房源单价14537元/㎡，总价81.4万元，首付需要24.4万元。虽然当时积蓄还是不够，但她实在太焦虑，决定无论如何要把买房这件事搞定。
但柴芳静还是没想到，如此偏僻的楼盘也要托关系到开发商的集团高层才有希望，她只能成天缠着对她爱答不理的销售，寻找一丝丝可能。
结果也不出人意料，她的希望破灭了。该楼盘当年12月末开盘正式推出小户型房源，全被关系户一扫而空。
“我觉得自己30岁之前很糊涂，杭州作为新一线城市内生动力强劲，想买房就该先下手为强，越等越买不起。”柴芳静有些懊恼地说。
老父母出马，10天借遍全家族，凑齐100万
2017年没买到房，柴芳静一度很灰心，不再接触关于楼市的所有信息。与此同时，她的职场道路也并不顺利，经历了3家初创公司，2家倒闭，1家经营不善，她的收入增长亦颇为缓慢，尤其是2019年到2021年，连续3年薪资都是15000元/月，几乎是分文未涨。至于感情，因她这几年心情压抑居多，谈了几段都无疾而终。
柴芳静自称“这两年认清了现实，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优秀。”可是，她已经34岁了，房租涨到3000元/月了，杭州楼市虽然不再火热，但主城区遍地“3”字头、“4”字头均价，算上远郊，目前的杭州楼市均价也涨到32273元/㎡了，何况柴芳静“35岁危机感”又很严重，从她个人感受而言，工作、感情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情况下，买房一定要落实了。
好在柴爸早就接受了“买房保值”观念，也心疼打拼多年的女儿没有安身之所，于是从今年11月起，买房重新提上日程。
这次柴芳静没有再多挑选楼盘，一是因为工作太繁重没有时间参与摇号，二是她一直惦记2017年那个青山湖畔的楼盘，“其实临安还是挺遥远的，即使现在通了地铁也得1个半小时才到，但是那个楼盘步行10分钟就能到青山湖步道，风景异常美丽，爸妈住进去养老很不错。”
和中介联系后，她得知该楼盘的56㎡二手房房源已涨到21400元/㎡，比2017年开盘时的均价已上涨了6863元/㎡，成交总价120万元左右，算下来她需要付出36万元的首付。
受访者买下的青山湖畔某楼盘二手房
柴芳静盘了盘自己和家里的积蓄，一共就20万元，正当她在思考该如何借钱凑齐首付款时，柴爸却给了一个很意外的想法：“你不要借钱也不要背房，我们管亲戚借钱，一次性付款吧。”
她觉得父亲简直是疯了，反驳道：“我管银行申请小额贷肯定能补够剩下的10几万，何况现在谁买房不背贷款，您惊动家里人干什么，我不愿意欠家族这么大的人情。”
柴爸却不这样认为，他还主动用了网上的房贷计算器给女儿算了一笔账：按贷款84万元算，按揭25年，利率6%，月均还款5412.13元，看似不高，但最终连本带息需要还162.36万元，足足比一套房子120万元的总价多出了42.36万元。
“我就问你几个问题，第一，你凭啥给银行打工多给他们利息？第二，你能保证不失业并且待遇永远不下降吗？第三，万一房贷断供你怎么处理？”面对父亲的三连问，向来口齿伶俐的柴芳静一时语塞，尤其是后两个问题戳中了她的隐忧。即现在的就业环境也好、她目前的工作也好，都很难谈得上稳定，只不过她选择性无视，父亲可不想回避，某种程度上，老一辈的控风险意识比她强多了。
于是，父女俩达成一致。但柴芳静大感震撼的是，父母联手在10天内借遍8个亲戚，迅速凑齐了100万元房款。
在一场90分钟的通话中，柴芳静得知了父母借钱的全部经过——
首先是柴家的情况，大姑出人意料地表示侄女在外漂泊不易，自己一定倾力支援，并从多个银行卡和理财账户中凑出了50万元。据柴爸说，当时为取出这些钱，大姑损失的收益也有上万元。
其他亲戚也非常给力，都表示柴家孩子有需要就该帮忙，大伯、二姑、三姑分别给了10万元，小姑拿出5万元。
而母亲吴家则是大姨、大舅、小舅分别给了5万元，共计15万元。
更重要的是——没有一个亲戚要借条，都表示不着急还钱。
柴芳静感动的同时也很不解，怎么问亲戚借钱这么顺利？父亲说：“咱两个家族一向团结，谁家有困难，别人都是有钱出钱、有力出力，过去有亲戚生病也是互帮互助过来的，只是你向来不关心家里的事，冷漠的不行，现在事情发生在你头上才感受的到。”
一向标榜自己很“酷”的柴芳静绷不住了，觉得自己离家12年也没真正独立，最终还是远在大西北的亲戚们用热情和宽厚治愈了她，于是略带哽咽地说：“爸你辛苦了，代我谢谢大家，过年回家一定一个个拜会过去。”
最终，柴芳静前往临安，如愿买下了那套惦记4年的房子，也在12月下旬一次性付清了120万元房款。并和父亲约定，之后一家三口每月攒10000元，这样8年多即可还清。
青山湖景色（受访者提供）
交完款那天，她特意去青山湖边看风景，并想起一句诗“水光潋滟晴方好，山色空蒙雨亦奇”，固然是形容西湖的，但她觉得，用在青山湖上也一点不违和。
正在湖边胡思乱想时，总部HR突然打来电话，告知她从明年1月起，所有人每月20%的绩效将全部压至半年发放一次。
刚买完房，自己的收入就要缩减，还款怎么办？柴芳静忙不迭给父亲致电，柴爸在电话那头慢悠悠地说：“咱家没有欠条，亲戚们没人强制我们每月必须还多少，你存款少一点，还的慢一点又没事，总比银行催款好。”
直到此时，柴芳静才开始暗自佩服父亲的生存智慧，像他这样从艰苦年代挣扎过来的老人，虽谈不上有多乐观，但对危机的嗅觉总是敏锐异常。
至于一直困扰她的“女性独立”议题，柴芳静感叹：“现在不是高歌猛进的时代，也许谁的兜底能力强才是赢家。我不想再因刻意追求独立而苛责自己，只愿以后的日子平稳向好即可。”
（应采访对象要求，文中柴芳静为化名。）